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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振寧的故事

來源:網絡 2009-08-22 12:56:28

  

  裹著小腳的母親教給了我一生受用的知識

  一個只念過幾年私塾的女人,在兒子6歲以前就教會他認3000個字,這個女子想必應有絕頂?shù)穆斆。楊振寧就是靠這樣一個媽媽啟蒙的。一個78歲的大科學家如此深情地回憶自己沒有受過任何新式學堂教育的母親,那情景讓人感動。

  "我母親1896年出生在安徽合肥,她小的時候還裹過腳,到了民國的時候,才又把腳放開了,所以她的腳不是三寸金蓮,但那是一雙變形了的腳,我每一次看見她的腳,都覺得非常難過。她念過幾年私塾。我認識的頭3000個字是母親教會的,那時候父親在芝加哥大學留學,只有我跟母親住在一起。我認識了許多與我母親一樣的舊式婦女,我很佩服,她們受到了中國傳統(tǒng)禮教的影響,而對于這些禮教,有堅定的信念,這個信念今天講起來,有人會認為是愚忠愚孝,可是假如你拋開這個價值觀,這個所謂愚忠愚孝的力量是無窮大的。

  "那么,到了比她年輕一輩的男人或者女人,我想這個堅強的意志,漸漸地沒有了,這是因為整個世界都在向另一個方向走。所以你如果要問我,說我母親除了養(yǎng)育我,除了教我3000個字,還給我留下了什么呢?我想,她留下的,是使我了解到有堅強意志的信念,是一種無比的力量。"

  12歲的"少年狂":我將來要拿諾貝爾獎

  楊振寧在7歲的時候來到清華園,在這里一共住了8年。當時的附小叫成志小學,里面有兩個"大頭",一個是楊振寧楊大頭,一個是俞平伯的兒子俞大頭。

  楊振寧小時候,至少不是一個最守規(guī)矩的孩子。據(jù)他自己說,清華的每一棵樹他都爬過。

  中學是在絨線胡同上的,就是現(xiàn)在的北京市第31中。那個學校當時只有不到300個學生。這時候,當北大數(shù)學教授的父親楊武之已經知道兒子學數(shù)學的能力很強。他當時如果教兒子解析幾何和微積分,兒子一定學得很快,會使他十分高興?墒撬麤]有這樣做,而是在初一與初二之間的那個暑假,請雷海宗教授介紹一位歷史系的學生教楊振寧學《孟子》。所以在中學時代楊振寧就可以背誦《孟子》全文。

  楊武之喜歡圍棋和京劇,但并不去培養(yǎng)兒子這些方面的興趣,下棋可以讓兒子17顆子,唱也只教他唱一些民國初年的歌曲如"上下數(shù)千年,一脈延","中國男兒,中國男兒……"等。

  對于父親書架上的許多英文和德文數(shù)學書籍,楊振寧常常翻看。因為外文基礎不夠,所以看不懂細節(jié),每次去問,楊武之總是說:"慢慢來,不要著急。"

  上課念書的時候,楊振寧喜歡東翻西看,一次看了艾迪頓寫的《神秘的宇宙》,那里面講的是20世紀到那個時候為止,所發(fā)現(xiàn)的一些新的物理學的一些現(xiàn)象與理論。他頓時被激發(fā)出了極大的興趣,所以回家以后就跟父親、母親開玩笑,說將來要得諾貝爾獎金。

  楊振寧在抗戰(zhàn)勝利的1945年夏天離家赴美國求學。那天清早的細節(jié)至今歷歷在目:"父親只身陪我自昆明西北角乘黃包車,到東南郊拓東路等候去巫家壩飛機場的公共汽車。離家的時候,四個弟妹都依依不舍,母親卻很鎮(zhèn)定,沒有流淚。"

  "到了拓東路父親講了些勉勵的話,兩人都還鎮(zhèn)定。話別后我坐進很擁擠的公共汽車,起先還能從車窗往外看見父親向我招手,幾分鐘后他即被擁擠的人群擠到遠處去了。車中同去美國的同學很多,談起話來,我的注意力即轉移到飛行路線與氣候變化等問題上去。等了一個多鐘頭,車始終沒有發(fā)動。突然我旁邊的一位美國人向我做手勢,要我向窗外看,驟然間發(fā)現(xiàn)父親原來還在那里等!他瘦削的身材,穿著長袍,額前頭發(fā)已顯斑白。看見他滿面焦慮的樣子,我忍了一早晨的熱淚,一時崩發(fā),不能自已。"

  "1928年到1945年這17年時間,是父親和我常在一起的年代,是我童年到成人的階段。古人說父母對子女有'養(yǎng)育'之恩,現(xiàn)在不講這些了,但其哲理我認為是有永存的價值的。父親介紹我接觸了近代數(shù)學的精神,給了我不可磨滅的印象。"

  40年以后楊振寧這樣寫道"我的物理學界同事們大多對數(shù)學采取功利主義的態(tài)度。也許因為受我父親的影響,我較為欣賞數(shù)學。我欣賞數(shù)學家的價值觀,我贊美數(shù)字的優(yōu)美和力量;它有戰(zhàn)術上的機巧與靈活,又有戰(zhàn)略上的雄才遠略。而且,奇跡的奇跡,它的一些美妙概念竟是支配物理世界的基本結構。"

  無論如何,父親與兒子的分別,是人生之中最順理成章、最令人惆悵,最刻骨銘心的分別。

  此一去,三疊陽關,唱到千千遍。23歲的楊振寧也許沒有想到,他真的應驗了12歲時的戲言,為中國人拿回了第一個諾貝爾獎。

  與自己的學生--國民黨戰(zhàn)將杜聿明的女兒成夫妻

  1944年,楊振寧在西南聯(lián)大念完六年書后,教了一年中學,教學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班上一個女學生,叫做杜致禮。那一年,杜致禮17歲,后來她成了楊振寧的太太。

  楊振寧出國的時候,并沒有跟杜致禮談戀愛。但是對于她的美麗與大家閨秀的風范還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兩年之后,楊振寧與杜致禮在普林斯頓惟一的一家中國餐館中不期而遇,兩人竟然都有了"過電"的感覺。他們后來認為,這恐怕就是前生的姻緣吧。

  這場姻緣不僅給了楊杜兩人終生的幸福,還意外地讓天各一方,似乎永世不得相見的岳父岳母有了晚年14個春秋的團聚。成為國共戰(zhàn)爭史上一首黃昏的戀歌。

  1948年底,時任國民黨徐州"剿總"副總司令的杜聿明以赴刑場的心情上戰(zhàn)場,兵敗被俘,兩次以磚頭猛擊頭部,自殺未遂。蔣介石得此消息,也不免心慟垂淚。但不料想,杜將軍進了共產黨的監(jiān)獄,幾年之間,便徹底"赤化",于1957年被第一批特赦釋放。蔣介石顏面盡失,雷霆震怒,不準許杜的夫人曹秀清和子女出入臺灣。曹秀清帶著婆母和5個兒女在臺北生活十分窘迫。為了兌現(xiàn)當年蔣介石手諭的許諾,曹秀清曾找過宋美齡、張群等人反映自己的處境,然而均未結果。

  1957年,曹秀清突然接到女兒杜致禮和女婿楊振寧的信。說:"您的'老朋友'與我通信了,他非常關心您,惦念著你們母子的安全。"曹秀清幡然領悟到"老朋友"就是令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丈夫杜聿明。

  曹秀清清楚,她只有取道美國才可能見到她的"老朋友"。于是她向臺灣當局提出了要求去美國看望女兒的請求。但蔣介石卻"關照":"杜聿明的妻子兒女不得再離開臺灣!"

  1958年初的一天,宋美齡突然派車接曹秀清到士林官邱。見面時宋美齡握住她的手說:"杜夫人,恭喜你女婿獲得了諾貝爾獎,你該去美國看看他呀!"曹秀清喜出望外。宋美齡接著說:"杜夫人,希望你從美國回來時,把楊振寧也帶回臺灣,讓他協(xié)助蔣'總統(tǒng)'反攻內地。"這時,蔣介石也走進屋內問:"孩子們怎樣?你的身體可好?"

  曹秀清沾了女婿的光,終于獲準去美國探親了,期限為半年,逾期不歸,罰以巨款。為防不測,臺灣不允許她帶子女,還特意找了兩個位置相當高的人作保。1959年,曹女士來到美國,再也沒有返回臺灣。

  杜聿明獲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妻子能來內地與他團圓。然而曹秀清卻一直心存疑慮,丈夫以敗將之身,寄人籬下,能有什么好日子?她不相信按丈夫的性格,他會真心留在內地。因此她寫信給丈夫,勸他不要強求自己。當她終于明白丈夫鐵心扎根內地并非權宜之計時,她于1963年10月回到了北京,甘愿與丈夫一起過清貧的日子。臨回國前,她聽說內地物資比較匱乏,寫信問丈夫需要什么?丈夫想知道能貯存食品的冰箱是什么樣,于是杜夫人為其從美國帶回了當年很奢侈的一件家用電器。血海硝煙中廝殺了大半生的杜聿明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他們家因政治原因導致的夫妻隔絕,竟因為物理的原因,因為一項諾貝爾獎而化解消融。

  入了美國籍讓父親難過

  1957年,楊振寧和李政道奪得諾貝爾物理獎,楊武之博士抱著虛弱之軀,飛往日內瓦。楊武之是帶著做父親的使命感來的,覺得他應當勸楊振寧回國。一方面這可能是統(tǒng)戰(zhàn)部或明或暗的建議,另一方面也是楊武之自己靈魂深處的愿望。他的心情真的十分矛盾,他非常想讓兒子回去報效國家,但作為老一輩的留美博士,他又清楚地知道兒子留在美國在學術上的意義。矛盾交織中的老人給兒子兒媳寫了兩句話:"每飯勿忘親愛永,有生應感國恩宏。"和父親、母親在日內瓦三次見面,對楊振寧影響極大。

  1957年12月10日晚,懷揣1945年赴美留學時發(fā)的中國護照的楊振寧在瑞典的諾貝爾

  獎賀宴上即席演講,他說:"我為自己的中國血統(tǒng)和背景而感到驕傲。"但是,到了1964年春,楊振寧還是加入了美國籍。他說,"從1945年到1964年,我在美國生活了19年,然而,決定申請入美國籍并不容易。對一個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成長的人,做這樣的決定尤其不容易。一方面,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根本就沒有長期離開中國移民他國的觀念。遷居別國會被認為是徹底的背叛。另一方面,中國有過輝煌燦爛的文化。她近100多年來所蒙受的屈辱,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靈中都留下了極深的烙印。任何一個中國人都難以忘卻。"從單身漂洋過海的闖蕩到功成名就后的奔波,楊振寧目睹了一幕幕美國社會的悲喜劇,目睹了外國移民抑或"二等公民"在這里的境遇。要知道,直到20世紀20年代美國還有排華法。

  當楊振寧本人已經成為一位有影響的科學家之時,仍在租房時受到歧視。最使楊振寧感到痛苦和困惑的是,他所鐘愛的科研事業(yè),每每因他不是美籍而多受掣肘(例如不能去美國國立實驗室)。當"有不少因素使我裹足不前,而美國這個社會又給了我發(fā)揮潛力的機會,……我在這兒的根幾乎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往深處扎了"的時候,楊振寧于1964年初最終作出了加入美籍的抉擇。

  楊武之在1973年故去之前一直在北京和上海當數(shù)學教授。他對于兒子的決定沒有抱怨,但楊振寧知道,直到臨終前,父親對于他放棄故國的舉動,在心底里的一角始終沒有寬恕過他。

  大科學家的美麗是思辨與理論的美麗

  學貫中西、尤其是對中國古代文化的深刻認識,使楊振寧對自然界有著深刻的洞察力,大自然的美麗和思想的魅力,是促使他登上物理學象牙之塔的動力所在。他特別欣賞200年以前威廉·布萊克的一句話:一粒沙里有一個世界、一朵花里有一個天堂,把無窮無盡握于手掌,永恒是剎那時光。

  楊振寧用一個最淺顯的例子向清華學子們道出了自然界中更高層次的美:"我想在座每一位,小時候看到了虹跟霓都會說這非常之美,等到你年紀稍大,會做實驗了,你就發(fā)現(xiàn)虹是42度,就是它這個角是42度,而霓是50度,你繼續(xù)觀測以后,你就知道虹是紅在外、紫在內,霓是反過來的,是紅在內、紫在外,你已經體驗到了實驗之美。如果你再進一步,你就懂為什么存在虹和霓呢?是因為太陽光在水珠子里頭可以有一個全反射,一次全反射就出來虹,兩次全反射就出來霓,而且你經過全反射可以算出來,一個是42度,一個是50度,這個是唯象理論的美,我想任何一個學生,第一次算出來這個42度和50度的時候,不可能沒有一個非常深的感受,覺得這真是妙不可言?墒沁@個還不夠,為什么要有全反射、為什么要有折射?這些要到理論架構里頭,到了麥克斯韋方程出現(xiàn)以后,你就可以了解到,為什么緣故要有全反射,而且可以知道為什么在水里頭要有折射,把它的根源找出來,這就是更高層的美。"

  楊振寧甚至認為,連最美的詩句也不能盡善盡美地表達物理學的美。他說,在牛頓去世的時候,一個大詩人蒲柏寫了這樣兩句"自然與自然規(guī)律為黑暗隱蔽,上帝說讓牛頓來,一切遂真光明",這些用詩人的語言來描述物理學的美,當然是描寫得很好,可是我覺得不夠,當我們知道一個物理學的基本結構能夠準確解釋那么多的復雜的現(xiàn)象時,還有一些美的感受,是詩人所沒有寫出來的,是什么感受呢?是一個莊嚴感、是一個神圣感、是一個第一次看見宇宙的秘密的時候的畏懼感。正如歌特式建筑的建筑師,他們在設計歌特式建筑的時候,他們所要歌頌的是崇高美、靈魂美、宗教美,是最終極的美。

  當楊振寧試圖結束這次面對2000人的采訪時,早已按捺不住激動情緒的學生們蜂擁而上,要沖上去讓大師與之簽名或合影。但沒想到警察和保安比他們還快,不管三七二十一,扒開人群,像綁架一樣,拽著大師快步離去,如同一團自旋的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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