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德:十年地下,半世刑偵
來源:網(wǎng)絡資源 文章作者:奧數(shù)網(wǎng)整理 2019-02-22 14:20:36
“從今天起,我代表人民政府接管法院、檢察院、監(jiān)獄、看守所。”
1949年12月,四川省永川縣(今重慶永川區(qū))解放,一個眉眼清秀、戴著金屬框眼鏡的文弱書生,作為縣接管委員會成員,接管了永川縣司法系統(tǒng)?h府之中一片驚訝:“這是把大印左手交右手嘛!”
他們有所不知。這名28歲的年輕人,已是中共老地下黨員,此前以國民政府永川縣法院首席檢察官的身份作掩護,周旋于刀光劍影之中,策動永川縣長邱挺生投誠起義、穩(wěn)定局勢,靜待和平……
當革命年代的戰(zhàn)火平息,時至今日,他是中國現(xiàn)代刑事偵查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他曾寫詞回顧自己的一生:“拼十年地下,反饑餓、獨裁、戡亂,爭取民主和平。驚雷動。趁熏風時雨,樹桃李精英。春色滿園,半世刑偵。”
“慧劍操我手,斬絕家累時”
周應德的青少年時代大都在辛亥革命后的狂飆中度過。讀初小時,正當?shù)谝淮螄埠献,每逢五四、五卅等時間節(jié)點,師生們走上街頭,揮舞小旗,高喊“打倒列強!”“四一二政變”以后,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周家所在的四川省南川縣(現(xiàn)屬重慶)南門外,隔護城河朝西望去,便是歷代官家行刑的蒿枝壩刑場,那里公開斬殺共產(chǎn)黨員。局勢的急速變化,給年幼的周應德帶來巨大感官沖擊。
1938年,周應德考入重慶聯(lián)中,那是一所有革命傳統(tǒng)的老牌名校,抗戰(zhàn)初期,一直是重慶抗敵后援會和學生抗日救亡聯(lián)合會的重要策源地。抗戰(zhàn)初期的重慶,各路人馬匯集,在聯(lián)中,周應德見到過郭沫若、李德全(馮玉祥夫人)、司徒雷登和雷鳴遠等上層民主人士,還三見周恩來,“最末一次,周恩來應聯(lián)中讀書會邀請作了‘目前抗戰(zhàn)形勢和戰(zhàn)時青年的任務’的講演,一連講了3個多小時,最后為同學題詞留念,勉勵大家‘在偉大的抗戰(zhàn)時代,不應空空度過,同學們必須學習學習再學習’。我見他幾次擦汗,但毫無倦容。”
聯(lián)中的課余生活非常豐富,周應德同時加入了怒潮歌詠隊、興群劇團,節(jié)假日便出校宣傳或演劇。他還加入了共產(chǎn)黨的外圍組織——抗建讀書會,同學們兩周一次座談,交流讀書心得,漫談形勢。在此期間,周應德讀到了大量進步書刊,如《萍蹤寄語》《大眾哲學》、蘇聯(lián)小說以及馬列著作,狄超白的《通俗經(jīng)濟學講話》對他觸動很大,其中對“剩余價值”的闡述,尤其讓他感悟、動情。
在國共合作的前提下,重慶聯(lián)中的抗日救亡氣氛十分活躍。可1940年一個事件讓局勢發(fā)生了微妙變化。時任四川省主席張群和教育廳長郭有守聯(lián)名下達密令:“據(jù)密報重慶中學(即聯(lián)中)有學生三百余人,共黨占六十余人,課外活動均在共黨之手,彼等暗中拉攏學生,轉(zhuǎn)飭……密切注意,并予制止……”
這時,學校校長已被更換為青年黨人張佐時,新校長到任便舉起“屠刀”,解聘支持抗日救亡的教職工,又掛牌開除周應德等59名學生。
全校師生一時群情激憤,推選周應德等23名代表赴重慶上告請愿。代表團一到重慶,便發(fā)表文告,招待記者,震動了報界和學生家長。
聯(lián)中老校長楊滄白(孫中山大元帥府秘書長)、學生家長胡文瀾(民國早期四川督軍)、校友《新民報》主筆羅成烈等紛紛挺身支持學生,《新華日報》《商務日報》等報刊紛紛發(fā)表社論譴責,形成巨大輿論壓力。官方吃不住了,肇事校長被迫收回成命,師生們的斗爭取得勝利。
此時,周應德預感國共合作有變,抗日救亡前景堪憂,時年18歲的他,寫下了入黨矢志詩:
“滾滾長江水,沉沉念黔黎。世途多艱阻,豺狼橫路衢。愿為雙飛翼,奮翮凌天梯。愿為千里驥,絕足任驅(qū)馳;蹌Σ傥沂,斬絕家累時。”
在國共合作陷入低潮的時候,周應德在聯(lián)中的后山坡,莊嚴舉手宣誓,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隱蔽下的朝陽學法和民主斗爭
國共合作破裂后,為了保護黨員和黨組織,中共南方局提出了“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十六字方針”,即時整頓組織,停止發(fā)展黨員,并要求黨員“勤業(yè)、勤學、勤交友”,深入各階層,取得社會職業(yè),學生有條件升學的,爭取升學。
周應德是個偏科生,偏文科,高中時又致力于抗日救亡活動,因此升學困難。當時有“法學搖籃”之稱的朝陽大學內(nèi)遷重慶辦學,朝陽大學偏文,周應德便考進了法律系。
朝陽大學有個特點,就是授課教師大多是法律界的資深法官、律師。如教授刑法的法律系主任趙琛,當時是國民政府立法委員,后來任“首都高等法院”院長和南京審判日本戰(zhàn)犯軍事法庭審判長,是民國刑法的起草人之一;刑事訴訟法教授孫潞,是最高法院庭長;戴修瓚教授講票據(jù)法、保險法,在北洋政府時期曾任檢察總長,以彈劾曹錕賄選名噪一時。在隱蔽時期潛心學法,奠定了周應德后半生法學生涯的基礎(chǔ)。
教授國際私法的章任堪是進步人士,每天都要看《新華日報》。由于管控嚴格,周應德就趁早晨天光未亮之時,秘密將《新華日報》傳送到學校所在興隆場的鐵匠鋪,供章任堪取閱。
“章老師家徒四壁,身無長物,一次家中遭盜,連衣服都被偷得一干二凈。章老師的夫人是我們的英語老師,美國韋爾斯利大學的高材生,上課都穿著破舊的衣服……盡管如此,他一直對進步學生盡力支持……”章任堪老師的境遇讓周應德心中酸楚,此時,特別刑事法庭林立,共產(chǎn)黨人被肆意殘害,更讓他怒火中燒。正值章任堪老師的母親去世,周應德于憂憤之中,代山東同鄉(xiāng)會書寫挽聯(lián),掛在靈堂正中:
“國難方殷,痛恨他小人道長,如此施行,抗戰(zhàn)奚如折枝易;傲骨有根,獨憐我夫子固窮,者番磨難,生活更比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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